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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破玻璃盔甲

【影评】云图六重奏,一曲交叉叙事的视听交响乐

那些经常改变时空的力量,起于我们出生前,行于我们消失后。我们的生命就像量子轨迹,只有理解了这一刻,才能知道下一刻。在每一个交叉点上,每一次遭遇都蕴涵了一个新的或潜在的方向。——《云图》




一直以来,《云图》在我心目中都是一部“分低了”的电影(豆瓣8.1分),自带一半科幻属性,一半灵修属性,你甚至可以将它定义为“哲学治愈片”

 

很多人因为开片不明觉厉的1小时而给它打低分。在这漫长的1小时里,大部分观众看到的是6条叙事线被剪辑成碎片一样不断穿插,根本看不懂看似独立的6个故事想要表达什么,也没欲望再继续看完2小时。事实上前1小时只是影片交叉叙事手法中必要的铺叙,我更愿意称其为“建置”,交代所有人物、历史背景的设定,以此烘托出接下来1小时更为宏大的主旨。

 

《云图》运用的“6线并行”的叙事手法其实并不罕见,最早始于1916年电影大师格里菲斯摄制完成的影片《党同伐异》,当时的格里菲斯受到狄更斯小说影响,强调以情节结构作为影片叙事的基础。《党同伐异》由4个独立的故事情节组成:1.“母与法”,罢工惨案;2.“基督受难”;3.“圣巴特罗缪节大屠杀”;4.“巴比伦的陷落”。

 

格里菲斯将4个发生在不同时代,但却都含有人类自相残杀的故事情节交织在一起,并以视觉具像的形式,抽象表现一个“世代传递”周而复始的隐喻。《云图》在叙事形式上遵循了鼻祖《党同伐异》,以电影分解时空加之交替蒙太奇的剪辑技巧,使电影与传统古典叙事明显区分开。

 

这既是《云图》的特殊之处,却也在快节奏的观影时代造成了它被打低分的不幸。简单来说,普通观众们没有耐心花费1小时云里雾里地看6个故事同时建置,往往在撑不过铺垫环节就停止观影。同时,影片6个互不相干的故事情节之间强制性碎片化切换,也让普通观众无所适从。

 

那么《云图》的可看性在哪?漫长的铺垫之后,最后一个小时6个故事将同时进入高潮,共同烘托出同一叙事概念“轮回之义”的那一刻,能使观者爽到颅内高潮,获得一种前所未有的精神愉悦。


交叉叙述的6个故事尽管在时间上相距甚远,但在主题上却是有关联的,甚至故事1中会出现故事2的关键叙事物,看到片尾“奇葩”演员表的观众又会发现,故事1中的某个配角同样在其它故事中分饰多角,从而更加凸显“灵魂轮回、生命轮回”的主题。

 


这种“视听交响乐”构成的雄浑画卷,一旦彻底宣泄而出,将是一股极为细腻而有魄力的力量,超越了一般影片构建的叙事时空。

 

格里菲斯曾经对《党同伐异》的交叉叙事作出概念上的阐释:4个故事开始像从山顶俯瞰的四条河流,各自分别、平静地流着。随着河水不断奔流,四条河流越来越靠近,越流越快,最后终于汇合成一条激情的巨流。

 

与上世纪创作的《党同伐异》相比,2013年上映的《云图》6个故事的交叉更为“烧脑”,更加碎片化,蒙太奇使用有过之而不及。

 

举个例子,在故事3中一句主人公的旁白“Our life is not our own, from womb to tomb, we’re bound to others”,这一台词文本后半句中,穿插旋入了故事6521的镜头画面,拓宽了既定的文本内涵

 

这里将故事情节做个梳理,时间线囊括了过去、现在与将来:

 

故事1:航行遇险记(涉及种族主题,探险)

时间:1850年

资产阶级富人亚当在航行过程中患上寄生虫病,乘船返回故国,期间救了被毛利人船员迫害歧视的黑奴。而船上贪财的医生企图谋杀亚当,被黑奴及时制止。亚当感念黑奴的救命之恩,返乡后从事废除奴隶制运动。并将自己的航行经历写成一本日记(关联物)

 


故事2:云图六重奏(涉及同性恋爱情主题,也是最美的故事之一)

时间:1931年

英国年轻作曲家罗伯特·弗罗离开同性恋人前往伦敦投靠著名作曲家,却受到作曲家盗用原创作品、追杀、性骚扰等种种迫害。有个插曲是弗罗与同性恋人在黄昏中的钟楼上擦肩而过(绝美片段)。最终弗罗在酒店开枪自杀,恋人晚到一步,抱着浴缸中浑身浴血的爱人悲痛欲绝。

 

关联物:该故事插曲中出现了故事1的日记本,而弗罗创作的钢琴曲《云图六重奏》则是贯穿全片的背景框架。

 

故事3:记者探寻真相(悬疑、探案)

时间:1975年

小报记者路易莎因物理学家(故事2中弗罗的同性恋人)被害,卷入一起核反应堆阴谋,冒着巨大危险调查核电站工程中的腐败和雇凶杀人,并想方设法保护物理学家生前遗留的手稿。




关联物:在物理学家的房间中,记者发现了一系列信件(故事2中与弗罗的通信)。

 

故事4:逃出养老院(喜剧元素)

时间:21世纪初

出版人蒂莫西因被牵涉黑道势力被迫逃亡,而亲戚将其安排至一家黑心养老院中度过晚年。出版人受辱之后决定联合其它“狱友”谋划逃出养老院,最终使养老院真相大白于天下,黑心管理者受到公众谴责。

 


关联物:出版人在乘坐火车的途中翻开此前收到的一份投稿,是故事3中女记者的儿子讲述的完整故事。

 

故事5:未来世界克隆人(涉及科技伦理、爱情、科幻、政治、威权)

时间:未来世界反乌托邦时代

 


内索国克隆人星美-451邂逅叛军首领,觉醒自我意识后与叛军首领陷入爱河,并揭露了克隆人惨痛的生存现状以及政府的阴谋,化身生灵代言人向全世界发表演讲。

 

关联物:在叛军首领帮助星美觉醒意识的过程中,为她播放了一段人类世界“反压迫”的喜剧影片,正是故事4。




 

故事6:拯救人类(科幻、神话、灭世、原始部族)

时间:后末世未来

世界观:世界末日来临后人类世界灭亡,重新进入原始社会,分化成河谷人、先知、食人族等。失去父亲的牧羊少年扎克里与高科技文明幸存者不期而遇,帮助后者实现去往神山(人类文明遗址)的愿望,等待太空人拯救地球。最终二人相爱,前往外太空生活。

 


关联物:神山遗址中,藏着故事5的最终结局影像。

 

六位主人公或许是同一灵魂的化身,与波诡云谲的故事与亘古不变的人类主题(反压迫)交织,险象丛生却又不改生命初衷,铺就成一曲壮丽的《云图六重奏》。在这其中,故事时而以书信叙事体呈现,时而以回忆体出现(故事6),也让观众感受到电影语言的绝佳魅力。每个故事中都藏着前一故事的关联物,直到六条主线浩浩荡荡汇为一条大江大河。

 

除此之外,影片确实让一部分观影群体陷入了不适应性,这不仅源于叙事上近乎乱序的穿插排列特点(12345654321),也在于演员的集体分饰各角,以及高潮爆发的突兀性,使得看惯了大众化影片的观众无所适从。然而,并不妨碍这是一部区别于普通影片的剧情片佳作,只要明白了各个故事述说的同一概念,适应了交叉叙事的方式,各个故事间环环相扣层层递进的切换,再理解整部影片的话,将会收获一种难得的观影体验。

 

而再深入细究,影片的内涵其实并不仅停留于哲学层面上生命与灵魂的轮回、甚至人类世界的轮回。我们可以看到,贯穿这6条叙事线的一直是“反压迫”这一主题,实则是6个展现人类发展进程中各种打破常规的进步之举。

 

正如影片一直强调的“死者从未真正死去”、“噪音和声音之间的界限只是陈规,所有的界限都是陈规,等着被打破”、“我的生命超越了自己的界限”,影片也一直围绕该主题进行内涵探讨,从而使人类发展历程中的“6幅云图”都得到了完美呈现,超越了有限的影像叙事时空,解锁出更为浩瀚的宏大世界观




 

参考:

郑亚玲,胡彬.外国电影史[M].北京:中国广播影视出版社,2018:30-3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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